• 向京—董勍作品里的欲望和优美

    在我们这一辈里,整个家族只有我们俩最后学了艺术,董勍的父亲——我的姨父,是美院的画家,小时候曾经在姨父敞亮的大画室里画过几天画,当时真是垂涎,从小就没住过什么大房子,而姨父的工作室、画具、材料都是国家给的,就是我们现在说的职业艺术家,如果有个对艺术早期的现实理想,就是做一个像姨父这样的整天画画的有大画室的人。

二十多年之后,董勍给我发来了他的一批新作,这之间他经历了不多也不少的复杂人生,看到他的这些画我马上想起他特有的敏感、挣扎。

我们这代人是有幸的,没有被大时代冲走,只要努力,遭遇了几乎所有的机会,这代人的艺术也是最早可以进入一种私我讲述的,个人经验肯定是最初始和最本能的创作资源,你会发现如潮水般涌来的艺术家越来越熟练地把这样的私描述做到极至,比之于前一辈的艺术,这样的多元是一种进步,就是别在这样的惯性里忘了自己是谁,要把依托个人经验所作的艺术表达深入到人性和时代的内部,还是要更多努力。不管中国当代艺术怎么暴发,怎么乍暖还寒,要想让它作出文化上的贡献,还需要理论与实践的各种积累,这还真不是靠人多势众。

董勍的这批画里有很多流行的外衣,比如图像化卡通化的形象、色彩,年轻的女孩和她们的身体并没有被还原成为她们自己,而被描绘成述说都市欲念的性感容器和暧昧幻象,但我想在武汉这个很世俗性的城市里居住,董勍对都市人精神性无所依托的一面想必有更多的体会,当他说不想变得很愤青,就像突然退后在安全距离的观望者,你可以感觉到他在面对膨胀的欲望的表达和关闭在内里的隐秘的优美之间的纠结,这也是一种年轻的标志一——利比多分泌过剩的青春期里我们会有更多这样的挣扎,这种挣扎几乎来不及变成愤怒就在生理反应中早泄了。

我个人更喜欢他有关街区的一组黑暗的画面,因为不容易捕捉具体的情节而变得复杂,富有张力,都市幽灵对于虚妄的黑夜的迷恋倒显得很真切,董勍关于这组画的叙述是这样的:

 

我不想再现被夜裹住的狂欢,夜是个保护伞。也不描述它可以掩饰一切的黑和神秘,而是描绘黑夜那种不真实的静谧,宁静会给人联想,貌似无事的空旷,一动不动的路灯,这些并不给人安全感,疾驰而过的车灯,瞬间消失留下一阵呼哨;我试图再现夜的外衣:黑夜,人行道上机械的红灯,安静得反常的大马路难见一人,黑幽幽的大厦上灯影零星闪烁,大厦后面巷道里隐约有人如魑魅晃动……

 

个人体验有时就像确切可以捉到的光亮,如果年轻时你能尽可能专注地捕捉它。捕手慢慢学会掌握技巧,也许可以看到光亮背后的东西,董勍走在路上,带着他的保护伞,在泥泞中走近他的理想,他的梦境。

                                                                                              2009年2月于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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